人物简介:翟中和,生物学家,中国科学院院士。1930年8月生于溧阳。1950年在江苏省溧阳中学毕业。1950年考入清华大学生物学系,一年后被选送苏联留学,1956年毕业于列宁格勒大学生物学系,回国后一直在北京大学生物学系任教。1959年-1961年,曾到苏联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进修。回国后历任北京大学生物系助教、讲师、副教授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教研室主任、生命科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。1985年-1986年被聘为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生物学系访问教授。
北京,蓝旗营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。
作为一名学者,翟中和是细胞生物学领域的泰斗级人物,引领了一批前沿性、先进性的学术研究课题:作为一名博士生导师,他的“优质”、“高产”也为人称道,为中国生物界培养了一批中流砥柱。
用启功当年题赠给他的一句诗说,“造化无心人有言”。在学生们心中,翟中和院士是严师更是慈父,是他们“一辈子奋力前行的动力源”!而知名生物学家何大澄教授则这样感怀师恩:“六艺皆传一心暖,三更批阅两手寒。”
困苦求学中,“省溧中”校风师德教人难忘
1930年8月18日,翟中和出生在溧阳马垫一个叫“八字桥”的偏僻乡村。
翟中和8岁就失去了母亲,是慈爱善良的祖母担起了抚养他的责任。村里识字人很少,但翟中和仍在当地的一所简陋的乡间初级小学接受了启蒙教育。回忆起泥泞的江南小路上的上学情形,翟老历历在目:“光着脚丫,油纸伞的伞柄就顶在肚子上,逆风走向离家6里的学堂。”
初中三年正值抗战后期。动荡时局中,翟中和转了三次学才读完初中。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,翟中和考入了江苏省溧阳中学。“‘省溧中’的校风师德教人难忘,很多老师虽然生活十分清贫,教学态度却十分认真。”翟中和至今仍对当年老师的为人师表记忆深刻,他将他们看作是鲁迅先生笔下的“孺子牛”。
高中时的翟中和,除了对文学有兴趣,对其他科学并没有太明显的喜恶,各科成绩也比较均衡。在高三考大学前,他仔细考量了自己的优势和特点,并结合家庭实际条件,作出了大学进入生物学系学习的决定。虽然他爱好文学,但他对于文科专业毕业后寻找到好的职业并没有信心。对生物学他有一定的兴趣与爱好,医生或者农科人员也是他可能选择的职业,“我是和农民一起长大的,学习农学我也很乐意。”当时的生物科学在自然科学中的地位还是比较低的,根本不能想象到此后几十年生命科学发展得如此迅速。
填报高考志愿表时,翟中和开始填的是北师大生物系,同学无意中看到他的志愿表,便问他为何不报考清华,他就涂掉了原来的志愿,重新填报为清华大学生物系。就这样,1950年,翟中和考入了清华大学。
两次赴苏联学习,叩开科学研究的大门
清华园的一切让翟中和感到陌生和亲切,“我第一次看到了实验室和图书馆,第一次看见了显微镜,第一次使用自来水和电灯……”在清华,翟中和幸运地聆听到陈桢、赵以炳、沈同、李继桐等名教授的授课,“这些名师最大的本事是可以把复杂的课程讲得深入浅出。”这位穿着大褂的农村学生对清华园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。翟中和从这里“获得了生物科学的启蒙教育,并受到了很深的爱国主义和为人民服务的人生观教育”。
1951年,翟中和作为新************批公派留学生,被派往苏联列宁格勒大学生物系学习。翟中和至今记得刘少奇的讲话:“新中国刚建立,国家还很穷,你们的责任就是建设祖国,所以在苏联学习要尽量考5分。”
列宁格勒(即圣彼得堡)漫长而阴沉冬季,清晨严寒中的涅瓦河大桥上留下了翟中和步履匆匆去上课的背影。由于没有俄语基础,上课连笔记都没法做,他就下课借苏联同学的笔记抄。除了专业课,他还要抓紧时间学习俄语,每天除了吃饭睡觉,翟中和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,他每天的学习时间达到了15个小时。功夫不负苦心人,除了一门历史唯物论是4分,其余44门课全部是5分!
刚到苏联完全不懂俄语的翟中和,回国时已是一口娴熟的俄语。1957年,苏联领导人伏罗希洛夫访问北大时,翟中和给他当翻译,被夸奖为“口音很纯正”!
翟中和在苏联学的专业是遗传学。当时,由于政治的介入,米丘林学派和摩尔根学派的学术之争演变成意识形态之争。好在列宁格勒大学两派并存,既讲授米丘林学说,也讲授经典遗传学说与染色体学说等。这对翟中和以后“学术自由”思想的形成具有相当大的影响。
1956年,26岁的翟中和带着优异的成绩回国,被分配到北大生物系任教,先后随同李汝祺教授和沈同教授做助教,从事遗传学和放射生物学的研究。
时隔3年,翟中和再次被派往苏联,去莫斯科的苏联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进修,师从弗兰克院士和别里科夫斯卡娅通讯院士,主攻电子显微镜技术和生物电子显微学。别里科夫斯卡娅年轻时是美国遗传学家穆勒的学生和助手,“她是一位真正的科学家。”翟中和告诉记者。而老师对翟中和的评价则是“一个特别会工作的人”。
翟中和后来在回忆中认为,“这段时间是我科学研究工作的真正入门。”第二次赴苏的经历,让他掌握了当时很先进的“应用电子显微镜研究细胞超微结构”技术,更使翟中和成为我国生物电子显微学的重要开拓者之一。
“认真”二字,是科学家的底线
1961年,翟中和回到北大。从上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中期,虽然科研条件极其简陋,但翟中和与其他几位老师一起在国内较早建立了细胞超微结构技术,做了很多细胞放射效应研究。
学生们回忆说,翟中和是一位凡事都不忘“认真”二字的人,即便是下放在江西鲤鱼洲干校劳动时,他仍然“认真养猪、认真种水稻”,甚至被评选为江西省劳动积极分子。
20世纪80年代初,中国真正迎来了“科学的春天”,翟中和意识到我国的生命科学发展水平已远远落后于国外,“亟需扩充知识,在科研中引进分子生物学技术”。1985年,已是教授和博士生导师的翟中和,在年逾五旬时第三次跨出国门,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做访问教授。
当时麻省理工学院生物系只有他一个中国教授。从原来长期进行的结构形态研究到分子生物学研究,对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而言,困难可想而知。穿梭在0摄氏度的冷室和36摄氏度的温室之间,悬殊的温差对他身体伤害很大,不久他就患上了坐骨神经炎,直不起腰,走不了路,但他没有停止研究,短短一年半时间内就发表了几篇有分量的论文。虽然杨澄教授那时也在麻省理工做访问科学家,可是由于工作时间紧张,他们夫妇一同出去旅游的次数寥寥。
“我并不聪明,我相信勤能补拙。”翟中和在北大老生物学系的小楼里完成过许多重要的实验,因为他的实验室是晚上最晚熄灯的,所以他被称为北大“生物学系的最后一盏灯”。
他的学生们都记得,做课堂报告时,翟中和甚至对灯光亮度、窗帘是否拉上的细节都很关注。他常教育学生,“除了手要巧,头脑要灵活,细致是基本的治学态度。”
提到翟中和,生物界耳熟能详几个“首次”:首次研制成鸭瘟细胞疫苗,在动物病毒复制与细胞结构关系方面取得突出成就;首次在国际上证实原始真核细胞存在染色体骨架与核骨架;首次在国内建立非细胞体系核重建的实验模式,直观地显示了重建核的核骨架体系。
而大众所熟悉的翟中和院士,是在“干细胞美容”事件中奋力抨击那些用“科学”的谎言蒙蔽大众获得不义之财的丑行;当有人热炒“人类生殖性克隆”时,翟中和又一次公开发声,反对在违背人类伦理道德底线基础上进行的任何生殖性克隆研究。
“‘认真’二字,是科学家的底线。”近代中国生物化学的奠基人之一邹承鲁院士病逝时,翟中和曾感叹道,“他很正直,‘不说’太不符合他的为人,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。”许多人说,这样的评价,对翟中和教授本人,也同样适用。
(常州日报: 沈向阳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