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吴青霞先生,是上世纪80年代初,在常州市工人文化宫的《吴青霞中国画展》上,当时的印象是她画的水中游戏的大鲤鱼,活灵活现,栩栩如生,真讨人喜欢。
上世纪80年代中期,画家莫静坡到上海美术馆开个展,约我去帮忙布展。开幕式上,程十发、应野平、唐云、钱君匋、邵洛羊等著名画家和二胡演奏家闵惠芬等一一到场;沪上常州籍的画家谢稚柳、吴青霞、承名世……也应邀出席。我有幸见到时值中年的吴青霞先生,她衣着朴素淡雅,见我们一直笑,非常亲切。在展厅的一角,吴老对莫静坡的画大为赞赏,“静坡是常州武进人,在上海与同道比肩,毫不逊色。”
1987年2月,我在西仓街四毛厂购“童鹰牌”毛毯。厂长是武进人。一听说是送给画家吴青霞的,大笔一挥,打了7折。我兴冲冲购下,又在梳篦厂买了一包木梳、篦箕,一并寄出。很快,吴老复我一信。曰:“业文同志:您的两次来函,未能及时回复。我二月初,去深圳,应铁路局长的邀请,直至今日回沪。收大礼,抱歉之至!承您对我热情的推崇,万分感激。嘱绘拙作,现已画就桂鱼一纸,请多提意见,今附挂号寄上……有暇来沪到舍玩玩。莫静坡同志画得好,上次来上海个展,我因琐事,未能接待,以后有机会,同来为盼。望代我向他问好。专此,并祝身体健康,万事如意!
吴青霞1987.3.12。”
大约过了一年光景,我去上海访华师大钱谷融教授,又顺道去巨鹿路回谢吴青霞先生。见到家乡来客,吴老很是欢迎。她双手攥住我的手,哈哈一笑。“您是李业文,通过信,画也寄了,一直还以为您是位女郎呢!要不,你怎么会购木梳、篦箕给我。”引得在场的人都笑了。我注视吴老的居室,宽敞明亮,家具摆设普通,收拾得清洁整齐。交谈中,她仔细询问常州的经济文化发展情况。我一一禀告。谈着、谈着,谈到经济文化两手一齐抓时,吴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,“家乡还未有一所像样的美术场馆。”临别时,赠我《吴青霞画集》。
这以后,我和吴老时断时续地保持着联系。发过贺卡,写过几封信。她也有信有卡来。信中说,“虽身在沪上,常念家乡父老,有机会一定会回来拜望大家。”“常把玩木梳、篦箕,总是想到儿时的南门木梳街、西门篦箕巷。”“常常梦中回常州……”故乡始终是她魂牵梦绕的一块圣地。
其实,吴青霞先生从事书画创作的人生是艰苦的。她自幼师从其父(吴仲熙,著名收藏家、鉴赏家),并深得其精髓。19岁时,离开常州去上海,靠勤奋和天赋,站稳了脚跟。这在上海女画师中是很少见的。解放后,被吸纳为上海中国画院首批画师。在她的创作中,山水、花鸟、人物各类题材都涉及,尤以画鲤鱼见长,以鱼为师,得形入神,有“鲤鱼吴”的雅称,又善绘芦雁,洒脱精准,得“江南水阔,漠北沙寒”的气象。在画院,吴老良好的人际关系,也是出了名的。德高望重、德艺双馨的人品和画格,使她获得上海市文联委员、上海市美协理事、上海师大教授和意大利欧洲学院院士等一连串荣誉称号。
吴老的心,一直留在家乡,始终惦念着常州,上世纪90年代末,她向市文化部门提出:把自己的绘画精品及其丈夫吴蕴瑞先生共同珍藏的徐悲鸿、张大千、齐白石等近现代画坛巨匠的共一百多件作品,无偿捐赠给家乡。市政府获悉,十分重视,马上立项,在荆川公园对面的五亩地,筹建以吴青霞命名的吴青霞艺术院。吴老很高兴。又表示,要把一生积蓄的一百万元贡献出来,作为吴青霞艺术院建设的起动基金。市政府亦拨巨款,历时三年,一所典雅、壮观、园林式的吴青霞艺术院建成了。
2000年,时年90高龄的吴青霞先生又一次回到常州。这回她是荣归故里,为参加吴青霞艺术院落成仪式而来。开幕典礼隆重热烈。我闻讯,早早赶到广场,恭候吴老光临。吴老坐在轮椅上,虞振新同志(时任市委书记)轻轻地推着,平平缓缓地过来了。虞书记代表全常州人民向吴青霞先生对艺术深深的爱和执着的追求、爱国爱乡的宽大胸怀表示崇高的敬意。吴老一头苍苍白发,表情安详,眼睛更近视了。我默默无言,在一片掌声中,吴老深情而朴素地说了句:“谢谢你们!”我想说,吴老,您说反了。要感谢的,是常武地区的父老乡亲,是您用一辈子的心血,为家乡乡亲建起了一幢精神高楼。家乡的人民将永远铭记着您。(供稿:李业文)